暮色四合,重慶近郊森林覆蓋面積最大且植被保存最好的森林公園———玉峰山,已模糊了容顏。幽靜,惟蛙鼓響亮,咕(兒)———咕(兒)———,呱———呱———,飽滿、圓潤,水汽泱泱,不止耳朵,便是全身上下也都被敲打得愜意起來。夜晚是枕著起伏有致的蛙聲入眠的,夢中,一片淡淡的稻花香。
  清晨推開酒店陽臺的門,與喚我起床的嘰喳鳥語撞了個滿懷。蛙鼓於白晝退場,鳥兒們宛轉動人的歌曲成為玉峰山的主旋律。獨唱、對唱、多聲部合唱,森林是鳥的天堂,這些最優秀的原生態歌手,自然要亮開它們的金嗓子,縱情縱意地歌唱。
  花兒們也開得熱鬧。石竹花雖小,卻朵朵嬌艷。金盞菊的盞盞金碗里,一份如痴如醉的情懷已快溢出來。纏繞在腳邊的旱蓮剛吹起金黃的喇叭,抬眼一望,薔薇已嘩啦啦地奔瀉成一掛掛粉紅的花瀑。還有更多喊不出名字的花,白的、黃的、紅的,單瓣,極像高原上的格桑花,成片成片地搖曳著,一臉燦然,讓人想起晨曦中的孩子,一個個朝氣蓬勃,渾身有使不完的勁。
  而樹是靜默的,卻於不動聲色中詮註著強大而堅實的力量。夜裡總有一場雨,細細的,綿綿的,於是,滿山的女貞、圓柏、香樟,還有被黃澄澄的果子綴著的枇杷樹,便靜靜地散髮著出浴後特有的氣息,清香、清新、清爽。於是,整個山間都充盈著這樣的氣息,整個人,便靜靜地,被這樣的氣息輕柔地包圍。
  五月的玉峰山,處處張揚著生命拔節的聲音,蛙鼓,鳥歌,草木的低語和吟誦……在大自然的天籟之中,還有一種聲音突圍出來,宏闊而深隧,讓人思索,給人啟迪,是來自於魯院的聲音。
  對於熱愛文字的人來說,魯迅文學院就是一座屹立於高處的神聖殿堂,文學的邊緣化是不爭的事實,卻有一群偏要在這條邊緣之路上跋涉的人,從四川、重慶、雲南、貴州、廣西、西藏六省市區趕來,集結於玉峰山上,以仰望的姿勢,去傾聽那座殿堂所發出的聲音。
  15位國內知名評論家和作家,蒞臨玉峰山,為魯迅文學院西南作家班的45名學員傳道、授業、解惑。當這些絕大多數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家出現在講臺上時,心中有小小的歡喜,哦,這就是他(她)了。
  每一堂課,都會讓我有重返學生時代的慶幸之感,所以我不再像當年那樣,要不找同學說話,要不偷看小說,要不就獃望著窗外的樹,老師的講授對一雙拒絕聆聽的耳朵來說,不過是一縷若有似無的風,基本不留痕跡。多年以後,在玉峰山上的教室里,我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兔子,豎起了耳朵,專註地捕捉講臺上傳來的每一個聲音。張清華的《“怦然心動”或“咯噔一下子”———當代詩歌寫作中的無意識活動》、何建明的《獨特的發現是文學的命根》、孟繁華的《鄉村文明的崩潰與新文明的崛起》、成曾樾的《小說四題》……或旁徵博引、縱橫捭闔,或妙語如珠、幽默風趣,他們所傳授的,怎會只是創作的經驗與技巧,那些無關物質、直抵心靈的聲音,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天籟?
  是第二次聽魯院副院長成曾樾講課,吃飯聊起時,他呵呵地笑,“哎喲,耽誤你了。”一口渾圓厚實的京腔,像在課堂上一樣,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耳朵。“我期望著能夠再一次被耽誤。”我說。是的,如此美妙如此愉悅的耽誤,我真的滿懷期待。
  和我一樣期待著的,還有我的同學們。五月的玉峰山,45名同學因為文學而結緣,課堂、餐廳、酒店的草坪、山間的蜿蜒小路……玉峰山見證了45名同學關於文學的探討和交流,為共同的摯愛而掏出的心聲,與蛙鼓、鳥歌一起,與濃綠深翠的樹、紅紅黃黃的花一起,融入了玉峰山葳蕤的初夏。
  15天時間,不過一眨眼,初見時歡快熱烈的聯歡會猶在眼前,玉峰山上,已響起離別的歌聲。相聚即分離,魯院副院長李一鳴曾在課堂上說,半個月的魯院時光,用七天來相聚,用七天來告別,用一生來迴首。
  玉峰山上的15天,太短暫,但屬於魯院和45位學員的半個月光陰,我需要用一生的時間去迴首,去傾聽。
  (作者單位:重慶市潼南縣發改委)  (原標題:傾聽玉峰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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